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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佛经的翻译,历代的译者都不仅追求信息传达的准确性,还追求语言的文学性。彦琮在《辩证论》一文中曾提出了合格译者必须具备的八项条件(即“八备”说),其中一条就是“旁涉坟史,工缀典词,不过鲁拙,其备四也”,即要求译者通晓中国经史,擅长文学,这样译文才不至于过于粗拙而缺乏文采。佛经翻译大师鸠摩罗什就以重视译本的“文藻”著称,他最著名的比喻就是将缺乏文藻的译文比作“嚼饭与人”:“改梵为秦,失其藻蔚。虽得大意,殊隔文体。有似嚼饭与人,非徒失味,乃令呕哕也。”可能正是因为其译本语言的文学性,鸠摩罗什的《金刚经》译本成为流传最广的佛经译本。而佛经译本的广泛流传,对于中国文学,特别是中国小说和戏曲、戏剧等文学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体现在文学题材、文学结构、文学语言等各个方面。
1)文学题材方面
魏晋南北朝时期佛经翻译兴盛以来,中国出现了一种新的文学题材“志怪小说”,这些志怪小说记录的内容涉及神鬼灵怪、天堂地狱、因果报应等,都与佛教文化息息相关。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一文中曾指出:“助六朝志人志怪思想发展的便是印度思想的输人。因为晋、宋、齐、梁四朝,佛教大行,当时所译佛经很多,而同时鬼怪奇异之说杂出,所以当是合中印两国的鬼怪到小说里,使它更加发达起来。”
译者在佛经中对佛教的术语无论采取音译还是意译,都可能激发中国读者新的想象力,从而以译者都无法预想的各种方式丰富着中国的文学题材。例如,干宝的《搜神记》曾记录汉武帝凿昆明池,发现池底没有土而都是“灰墨”,东方朔就根据自己对佛经译词的理解,向汉武帝发挥他的想象力:“经云:天地大劫将尽,则劫烧。此劫烧之余也。”此处的“劫”就是梵文kalpa的音译,是佛教对宇宙时空描述的一个时间单位。
又如,佛经中的芬陀利花(Pundarika)是佛门圣花,和中国的莲花有些相似,但花叶、花形都不相同,它们一般都非常巨大,甚至“大如车盖”。佛经中记载,佛祖释迦牟尼降生之时,净饭王宫的池中突然开满这种大如车盖的白色莲花,佛祖的舌根也放射出千道金光,每道金光都化作一朵千叶白莲。佛经译者在翻译Pundarika时没有采取音译,而是借用了中国文化中意象颇为相似的莲花作为替代,继而把这种意象加以普及,把佛祖讲经的座位译为“莲花座”或“莲台”,佛教庙宇称为“莲刹”,佛眼称为“莲眼”,释迦牟尼的手称为“莲花手”,僧尼受戒称为“莲花戒”,讲经说法称为“舌上生莲”,甚至将
有的佛经直接称为《妙法莲花经》(简称《法华经》)。结果,不仅莲花成为佛教的意象代表,中国传统的莲花意象也被赋予了新的象征意义、神韵和想象空间。例如,北朝诗人薛道衡的诗句“珠桂浮明月,莲座吐芙蓉”便带有很强的禅意。我们最为熟悉的宋代理学家、哲学家周敦颐的《爱莲说》对莲花的描述脍炙人口:“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而有学者考证出,《华严经探玄记》中早有类似对莲花的描述:“如世莲华,在泥不染,譬法界真如,在世不为世法所污”。钱钟书也曾指出“以莲揣称高洁,实为释氏常谈。《四十二章经》即亦云:吾为沙门,处于浊世,当如莲花,不为泥所污”,并打趣周敦颐“有拾彼法牙慧之嫌”。
佛经中还有很多寓言,为中国文学提供了又一个题材源泉。鲁迅先生在《痴花鬘题记》中曾说:“尝闻天竺寓言之,如大林深泉,他国文艺,往往蒙其影响,即翻为华言之佛经,亦随在可见。”三国魏人邯郸淳的《笑林》中的很多寓言和笑话据考证就是由佛经译本《百喻经》里的佛经故事演变而来的。
中国明代的白话小说《西游记》更是文学题材受佛经翻译影响的典型代表。不仅小说的主线围绕着佛教的传播,主要人物和故事也基本取材于佛经。我国学者胡适认为孙悟空的形象源自印度古代史诗《罗摩衍那》中的神猴哈奴曼,孙悟空的神猴形象与印度文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另一部中国古典小说代表《红楼梦》也体现出很深的佛家观念。小说第一回便从“一僧一道”开端,以女娲补天未用的一块奇石下凡为引子,将人生解读为一场大梦,透过贾府的盛衰兴亡表现“万法皆空,世事无常”。书中每到关键处,也会出现这“一僧一道”,叙事评点的语言也充满佛家玄机,“空空道人”、“甄(真)士隐”、“贾(假)宝玉”等人名也体现了“有形世间的一切都是短暂虚幻”的强烈佛教观念。书中还有很多地方甚至直接引用了佛教的偈语,如第八十七回有这样一段:
惜春听彩屏说道士妙玉中了邪,“嘴里乱嚷说强盗来抢她来了”,惜春因想:“妙玉虽说洁净,毕竟尘缘未断,可惜我生在这种人家不便出家,我若出了家时,那有邪魔缠扰,一念不生,万缘俱寂”。便口占一偈云:大造本无方,云何得应住,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
随着佛教的普及,中国的很多文学即使不直接取材于佛经,也都或多或少带有“因果报应”、“生死轮回”、“人生是苦”、“万法皆空”等宣传佛经的观念。胡适曾说“中国固有的古文学最缺乏想象力……是印度人那种上天下地毫无拘束的幻想能力解放了中国文学”。这种说法虽有所偏激,但佛经翻译对于中国文学题材的巨大影响却是不容忽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