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兄弟的翻译理论可概括为“直译”、“求信”和“达旨”三个方面。首先:两人都一致强调直译。鲁迅早在《域外小说集》 序言中就曾以“词致朴讷”、“迻译亦期弗失文情”之说表达了自己的直译观点,其后他又在译文《出了象牙之塔》后记中写道:“文句仍然是直译,和我历来所取的方法一样;也竭力想保存原书的口吻,大抵连语句的前后次序也不甚颠倒。”此外他还在卢那卡斯基的《文艺与批判》日文重译本附记中进一步指出:“在我是除了还是这样的硬译(即直译一一笔者)之外,只有‘束手’这一条路——就是所谓‘没有出路’了。
”周作人比较成熟的翻译观点主要见于1925年出版的《陀螺序》--文:“我的翻译向来用直译法,……我现在还是相信直译法,因为我觉得没有更好的方法。”事实上,早在《域外小说集》付梓时,他就和鲁迅一起发表过自己的直译观,其后在1918年与张寿朋的通信中,他更是开宗明义地表达了对直译的看法我认为以后译本,……要使中国文中有容得别国文的度量,……又当竭力保持原作的‘风气习惯,语言条理’。最好是逐字译,不得已也应逐句译,宁可‘中不像中,西不像西’,不必改头换面。”从以上引文中可以看出,周氏兄弟对直译的态度是何等默契,甚至连阐述中所用措辞也都相差无儿。
那么周氏兄弟何以如此锲而不舍地追求“直译”、“硬译”或 “逐字译”,以致于宁可让译文“中不像中,西不像西”呢?这一点 我们可以从鲁迅《关于翻译的通信》…文中找到答案这样的译本,不但在输入新的内容,也在输人新的表现法。”在借鉴西方先进思想的同时,又创造性地引进新的表现形式,以弥补早期白话汉语在思维与表达方面不甚精确的缺陷,这便是两人一致强调直译的主要目的所在。与此同时,强调直译,反对归化,还进一步反映了周氏兄弟的又一重要观点,即两人所共同倡导的译文应具有“异国情调,就是所谓的洋气”。鲁迅还是在上述一文中指出:“其实世界上也不会有完全归化的译文,倘有,就是貌合神离,从严辨别起来,它算不了真翻译。”同样,周作人在《空大鼓》译文序中也申明:“不象汉语,——有声调的好读的文章,因为原是外国著作,如果同汉语-般模式,就是随便乱改的糊涂文,算不了真翻译。”
其次,周氏兄弟虽然强调直译,但决没有把直、意译对立起来,恰恰相反,他们也赞成一定程度上的意译,或至少兼用意译。 例如鲁迅在《且介亭文二集》中指出:“凡是翻译,必须兼顾着两方面,一当然力求其易解,一则保存原作的风姿……”这里的“力求易解”和“保存原作的风姿”实际上就是一种在直、意译完美结合中而获得的信与达的理想状态。关于这一点,周作人在《陀螺序》中也写到:“但是直译也有条件,便是必须达意,尽汉语的能力所及的范围,保存原文的风格,表现原语的意义,换句话说就是信与达。”可见,周氏兄弟极力主张的直译,并非如一般人所理解的对原文进行一字一句的机械性转换,更不是硬要生造出“卧 着在他背上”或“跪在膝之上”等不伦不类的洋泾浜汉语句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