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本非绝妙好诗,只因反复“推”“敲”,而被奉为诗坛佳话;“春风又绿”也因改易十数遍而屡被称引……文坛诗苑流传了诸多“一字师”的美谈与炼字的佳话,足以证明人们对炼字的看重。清人贺子翼说:“炼字炼句,诗家小乘,然出自名手,皆臻化境。盖名手炼句如执杖化龙,蜿蜒腾跃,一句之灵能使全篇俱活。炼字如壁龙点睛,鳞甲飞动,一字之警,能使全句皆奇。”
从语义的角度来讲,汉语的最小单位是“字”。而包括英语在内的西语的最小单位则是“词”。与上述汉语的“炼字”如出一辙的是,在外国,也不乏类似的范例。法国最优秀的散文艺术大师、最伟大的语言巨匠之一福楼拜,他的文字一向被看作法语的典范。他特别重视修 辞,有一段著名的“一语说”我们不论描写什么事物,要表现它,惟有一个名词;要赋予它运动,惟有一个动词;要得到它的性质,惟有一个形容词。我们必须继续不断地苦心思索,非发现这个惟一的名词、动词、形容词不可;仅仅发现与这些名词、动词或形容词相类似的词语是不行的;不能因为思索困难而去用类似的词语敷衍了事。”
说到“炼字”,也许有人会误解为刻意雕琢、妄加修饰,抑或寻求一些僻字、难字、雅字。其实不然。古人云为求一字稳,耐得半宵寒。” 这里的“稳”正说明了什么叫“炼字”、怎样“炼字”。老舍说字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全看用得恰当与否。连着用几个‘伟大’,并不足使文章伟大。一个很俗的字,正如一个很雅的字,用在恰当的地方便起好作用。”
曹雪芹的《红楼梦》,“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当然于篇章结构、人物情节大处着眼,但毕竟须由呕心沥血锤句炼字的小处入手。字毕竟是文章的细胞,每一个字的选择取舍锤炼,读者看来只见其结果似乎寻常之至,实不知作者付出了几多辛苦。对于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的用心良苦与惨淡经营,脂砚斋倍加称赞:“一字不可改,一字不可增减,入情入神之至。”
曹雪芹择字造词,几经选优,方下笔落纸。那么,《红楼梦》的两个英译本是否在遣词造句方面也做到了“惨淡经营”,将作者的良苦用心 忠实地再现于译文读者面前了呢?
下面,我们以《红楼梦》中有代表性的工巧之字及其译文为例,看一下原作是怎样一“字”不苟,译者对这“不苟”之字的态度又是如 何呢?
1)贾政那里肯听,说道:“你们问问他干的勾当可饶不可饶!素日皆是你们这些人把他酿坏了,......”(第三十三回)
译文a:
“Ask him if such conduct as his can be pardoned," he cried. “You’re the ones who've been spoiling him .…”
译文b:
‘Ask him what he has done and then tell me if you think I should spare him,' he said. ‘It is the encouragement of people like you that has corrupted h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