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说,要从全文、全段去理解一句,从一句去理解一词。莎士比亚的《凯撒大帝》最后部分,安东尼评价布鲁塔斯的最后一句:This was a man.如果孤立起来理解就是:“这是个男人。”看全剧,从安东尼全段讲话去体会,意是:“这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英语汉语的词语,除少数很专门的名词术语外,多数一词多义。审度词义必须紧密联系上下文。有时作者偶尔创造性地用一个词,它的意义更要从上下文去审度。从上下文去审度词义可能发现以前的粗疏误解。如杜甫的名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多数人理解为富贵人家的酒肉多得发臭,路边却有冻死者的骸骨。但看这两句的前文描写盛宴,紧贴前面两句为:“劝客驼蹄羹,香橙压金橘。”不致突然描写臭味。而且酒不会发臭,肉臭了,在“朱门”也就扔掉了。古时“臭”有两义:一是气味,即“嗅”,《中庸》说“无声无臭”的“臭”是气味之意。二是臭的今义,即恶臭。我认为“朱门酒肉臭”的“臭”是承上文说宴席上散发酒肉气味,而无家可归的人却冻死路边。
从上下连贯去审度词义,可以得到着实的理解。如《孔子过泰山侧》的故事开头:“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而听之。”“式”的意思是在车上端坐起来,从而知道孔子是坐车经过,是driving past。“哭而哀”,引起车上孔子的注意,可知这妇人不是吞声哭,也不是放声大哭,因而译时宜用weeping and wailing,“哀”已在其中了。
因需要翻译而细读原文,便要从译文读者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这时会发现原文的问题,要从原文的文→句→词,词→句→文去找答案。以至参阅有关资料去找答案。如白居易《琵琶行》第一句“浔阳江头夜送客”,客是一个还是多个?英译时用单数还是复数?读到最后“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才可确定“客”应用复数。又该诗的第三句“主人下马客在船”,接着是“举酒欲饮无管弦”。主人没有上船,“举酒”怎样举法?不说主人上船,译起来便显出漏洞。故译“下马”要补充上船。鲁迅的《故乡》开头第二段说:“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们自然明白作者坐小船回去,“篷隙”是小船的篷隙。外国读者可不一定了解,译时也要补充。又如亲属关系的称呼,我们分得细而英语不然。我们分“堂”与“表”,英语cousin兼表两者。故译cousin时要从本文内以至本文外的资料查考一番,才能确定应译为什么。
一词一语在词典上的意义和在文中的连贯意义常有距离。翻译要表达的是连贯意义。连贯意义要从文→句→词,词→句→文去领会。才可摆脱孤立解释的影响,即不被词典意义牵着鼻子走。看下句:
What is happening is threatening to make the whole business of foreign investment in local hotels unprofitable or not worth the trouble.
threatening,如果不敢离开字面“威胁着”的意义,则这句译得生硬,而且表达不出真正句意。从上下连贯来译,则is threatening to...等于“势将”、“势必”,句末or not worth the trouble是“或得不偿失,不值得做”。全句是:“从目前发生的情况看来,外商在本地的旅业投资势必无利可图,或得不偿失,不值得做。”这句话所在的全文讲某地旅业管理的弊端、漏洞,故会无利可图,纵或有利可图,也得不偿失,何苦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