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语言的重叠包含普通语言和方言的关系,在文本的中心共存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共同语(koine)。第一种情况如加达(Gadda)和君特·格拉斯(Gunter Grass)的小说,巴列一因克兰的《暴君班德拉斯》(Tirano Banderas),在这些小说中,出自西班牙的西班牙语被各式各样的拉美西班牙语点缀修饰。另外,如罗萨(Guimarães Rosa)的作品,古典的葡萄牙语中穿插着巴西方言。第二种情况如阿格达斯和巴斯多斯的作品,西班牙语已经被来自口头文化的克丘亚语(Quechua)和瓜加尼语(Guarani)在句法上进行了深刻的改造。最后还有一个极端的例子——乔伊斯的《芬尼根守灵》(Finnegans Wake)及其由16种语言黏合而成的语言。
在这两种情况下,语言的重叠会受到翻译的挑战。原文当中本土方言和共同语之间、潜在语言和表层语言之间存在的张力与融合关系往往被消除。如何在巴斯多斯作品中保持瓜加尼语和西班牙语之间的张力?如何在小说《暴君班德拉斯》中保存西班牙的西班牙语与拉美的各种西班牙语之间的关系?这部作品的法译者没有去面对这个问题,它的法译本彻头彻尾地均质化了。阿德拉迪的《丛林畸人》(Macunaima)的译本有同样的遭遇,作品深厚的本土语言的根脉受到压抑(不过这部巴西作品的西班牙译本并没有这一现象)。
这是小说翻译提出的一个中心问题——这一问题需要译者作大量的反思。每一部小说,即使它们包括社会方言、个人习语等,都具有语言重叠的特点。巴赫金指出小说聚集了复式话语(heterology),即话语类型的多样性;杂语(heteroglossia),即语言的多样性;以及复调(heterophony),即声音的多样性(Bakhtin,1982:89)。托马斯·曼(Thomas Mann)的小说《魔山》(The Magic Mountain)是杂语的绝佳例证。该作品的译者贝兹(Maurice Betz)保留了主人公Hans Castorp 先生和Chauchat 女士的对话。在原文中他们二人都用法语交流,别有趣味的是,这位德国男青年的法语和俄罗斯青年女子的法语并不相同。
在译文中,这两种法语的变体都被纳入译者的法语框架。贝兹的译文中回响着托马斯·曼的德语:译文中三种不同的法语都能令人分辨出各自的味道,每种都有其独特的异域特色(foreignness)。这就是成功的译文——虽有难度但并非不可企及——这是每位小说译者都应该努力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