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五四”新文学为标准所构建的一元文学格局中,活跃于民初的鸳鸯蝴蝶派文人一向被视为“逆流”,市民通俗文学遭到了知识精英文学的猛烈诟病,沈雁冰、叶圣陶、成仿吾、胡适、钱玄同等新文化运动的主将无不对鸳鸯蝴蝶派笔墨相讥。这种权力叙事长期以来遮蔽了以鸳蝴文学为代表的通俗文学的实绩,阻碍了对文学史丰富性和真实性的认可。
鸳鸯蝴蝶派因以男女婚姻恋爱问题为主要题材,以表现才子佳人相悦相恋为中心内容,由这类言情小说,尤其是哀情小说的风行而得名。但鸳蝴派作家并不限于此类题材的写作,他们的作品还涉及大量的社会、侦探、武侠、历史、宫闱、黑幕等小说种类。此外还有旧体诗词、诗话、笔记小品等叙事文章,以及用白话写就的散文、话剧、杂评等各种文学体裁。不过,还是以言情小说作为此文学流派的正宗。鸳蝴派最有名的刊物是《礼拜六》,因此又被称为“礼拜六派”。
小说周刊《礼拜六》于1914年6月6日创刊于上海,由上海中华图书馆印刷发行。前百期(1914.6.6-1916.4.29)主编为王钝根(从19期开始
署名王钝根、孙剑秋),共发表作品640余篇,多为短篇小说,其中短篇翻译小说121篇,长篇翻译小说4篇①。前百期创作作品涵盖了言情小说、滑稽小说、侦探小说、武侠小说、社会小说、家庭小说、历史小说等民初常见的小说类型,使用语言以文言为主,少量作品使用白话或文白参半。由于纸价昂贵、时局不靖等原因,《礼拜六》于100期后暂停出版,后于1921年复刊。后百期(1921.3.19-1923.2.10)主编为周瘦鹃,共刊载作品1800余篇,以短篇小说为主,此外还增加了谈丛、琐记、闲话、谐著、格言、隽语、谈屑、杂说、俳言、笑话、漫言、游记、笔记、译丛、怪问答、新体诗、新体小说等栏目,翻译作品除了48篇短篇翻译小说之外,还包括6篇散文、6首译诗,以及40篇译丛/谐文等形式的译作。
(一)娱乐消遣、志在劝俗
首先,鸳鸯蝴蝶派的译介作品具有明显的消闲特质。消闲和娱乐本来就是文学的审美功能之一,鸳蝴文学不过将这一本色体现得更加鲜明。各杂志创刊词中“安乐”、“游戏”、“闲话”、“消磨”、“兴味”、“博人一噱,化去千愁”等字眼强调了小说的游戏和消遣功能,这与《礼拜六》前百期翻译小说的题材主题类型如言情、侦探、滑稽、语怪、科学等小说类别的特征十分吻合,而后百期译作中的译丛/谐文更将娱乐性放在了重要位置。但发刊词中同样注重小说的社会功效,如《〈游戏杂志〉序》“冀籍淳于微讽,呼醒当世”,《〈眉语〉宣言》“谲谏微讽,潜移默化,感化之功”,《〈中华小说界〉发刊词》“祛社会之习染,救说部之流弊”,《〈小说新报〉发刊词》“警世觉民”、《〈小说海〉发刊词》“为社会尽力”,《〈小说大观〉宣言短引》“有益于社会、有功于道德”,《〈消闲钟〉发刊词》“志在劝惩”,《〈小说画报〉短引》“道德教育”,可见这些鸳蝴派期刊刊载的通俗文学作品还同时具备寓教于乐的教育功能,使人们在茶余饭后受到教诲和警戒,即通常所说的“劝俗”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