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抱一采用结构主义解析方法研究中国诗有其西方传统渊源。程抱一从少年时起便对诗歌抱有浓厚的兴趣,加上在西方二十多年的学习,西方现代诗也曾是他的兴趣所在,西方现代诗促使他更深入地反观体悟他所熟悉的中国诗。他对唐诗的分析与西方现代诗的写作有着一脉贯通的联系。从某种角度而言,兰波著名的怪诗《元音》的创作精神与程抱一对这些唐诗句的分析是一致的。兰波的《元音》写道:
A黑,E白,I红,U绿,O蓝:元音,
终有一天我要道破你们隐秘的身世:
A,苍蝇身上的黑绒胸衣,
围绕着腐臭嗡嗡地飞行。
阴暗的海湾;E,汽船和乌蓬的天真,
巍巍冰山的尖顶,白袍皇帝,伞形花的颤动;
I,殷红,咳出的鲜血,醉酒
或愤怒时朱唇上的笑容;
U,圆圈,青绿海水神圣的激荡,
散布着牛羊的牧场的宁静宁静,炼金术士
深刻在抬头纹上的智者的安详。
O,奇异尖锐的庄严号角,
穿越星球与天使的寂寥:
——噢,奥米茄眼中紫色的幽光!
对这首诗有着多种解释,有的认为字母和颜色分别代表生命的几个阶段,有的认为它是波德莱尔“对应说”在诗歌中的具体运用。波德莱尔的“对应说”认为,世间万物之间都存在着一种对应关系,人的内心世界和客观外在世界之间、人的感官之间是可以彼此感应和相通的。事实上,这首《元音》是兰波本人诗人观的具体体现。兰波曾倡言诗人应该是一个“通灵者”,就是诗人首先应该使各种感觉错轨,必须经历各种形式的情爱、痛苦和疯狂,才能成为一个“通灵者”;这首《元音》就是他这个观点的应用和体现。诗人兰波在这首诗中对这五个元音的形象描绘融合了他在听觉和视觉上对它们的感知和体验,并结合这些感官体验,又从中看出了元音的颜色,将听觉、视觉和色觉都结合起来了。很难断定兰波在创作这首诗时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么,但他借用了这五个元音的“形象”是无疑的;他对文字符号形象本身的关注、从文字符号本身挖掘诗意的这种做法,表现了对法语语言潜力的挖掘和开发。 也很难说程抱一就是直接参考和运用了兰波这种作诗法,但其充分挖掘汉字形象性的做法与兰波挖掘元音形象寓意的精神是一致的。